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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突然下起了大雨。

  路燈映照著被大雨切割的街景。夜見鎮一旦到了夜晚,道路上就會變得相當荒涼,除了幾輛小貨車和趕著回家的行人。

  麻芸披著深灰色的雨衣走在鋪得不是很好的柏油路上,她正打算先一步到子桐家,雖然她知道現在子桐可能正與同學們酒酣耳熱,不過要入侵一棟普通民宅,方法多不勝數。

  ──只要先進入子桐的房間就可以了。

  麻芸是這麼想的。

  接下來就祈禱他的妹妹沒有隨意進入哥哥房間的壞習慣吧。

  葉子桐……「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似乎對夜見鎮的記憶十分稀薄,或該說有某部份的記憶缺失了,原因不明。

  為了避免自己像個想要裝熟的笨蛋,麻芸採取了較為極端的做法──這是危險的一步棋──成敗取決於「葉子桐」的個人反應,只要他中途報警或是告知師長,那一切都玩完了。

  即使是用了「枷鎖」來控制他,也訴之以理地傳達整件事的嚴重性……但過程中他如果帶有點普通人的恐懼,「葉子桐」這枚棋子便會突變成反噬自己的野獸。

  事情進展至今,「葉子桐」成了堅實的盟友,就麻芸的計畫而言是成功的,不過其順利性也讓她有些意外。

  「葉子桐」,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說實話,宋麻芸也摸不清楚,表面上是人畜無害的……眼神卻不時地透露出深沉的黑暗。

  再加上,要是碰上這種詭異的事情,任何人都會退縮和害怕的。

  原本預估「葉子桐」的情緒極限會在花海那裡崩潰的。

  但是他沒有。

  這便是讓麻芸咋舌的地方,也是最令人擔憂的地方。

  說不準,「葉子桐」也是對自己懷有什麼心機……

  想到這裡,麻芸不禁笑了出來。

  「……搞不好那傢伙在床上是個鬼畜呢。真是的,要是他什麼都想不起來,我也會很困擾啊……」麻芸邊竊笑邊自言自語。

  倏地,麻芸路燈突然閃爍了一下。

  「哦……?」麻芸抬起頭。

  她沒去追究路燈為什麼會故障,而是路燈旁的暗巷有令她感興趣的東西。

  兩道形狀詭異、相互重疊的黑影。

  麻芸低頭看著自己的腳邊逐漸漫來夾雜著雨水的大量血液。

  她一語不發,步入暗巷,望著倒在地上的人被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人影壓制住,人影手中的物品不停地捅入那個倒楣鬼全身上下的要害,鮮血噴濺而出。

  沒救了。

  麻芸下了定論,她與兇殺現場保持一定的距離,避免那些血液噴到自己身上。

  「!」

  斗篷人注意到了麻芸的存在,旋即起身,朝暗巷另一頭逃跑。

  「……嘖。」

  麻芸當然不會做出進入兇殺現場的蠢事。看清了方向,她立即掉頭,打算繞路攔截那個斗篷人。

  轉進另一條街,麻芸隨即看見斗篷人的身影──往山區。

  「正合我意……」麻芸舔了舔嘴角,確認了身上匕首的位置,催動了雙腿。

  追逐了好一陣子,兩人都進入陰暗的山區。

  因為下過雨,山坡應該很滑才是,但靠著長年的經驗,麻芸像個游擊隊員一般,精準且快速地分析周圍的地貌,每一步都經過縝密的計算,即便在輕易躲藏的山區,麻芸的視線始終緊緊咬著斗篷人不放。

  忽然,斗篷人不再逃跑,在某個坡度較緩的平台停了下來。

  麻芸不敢有絲毫的大意,緊盯著斗篷人的背部,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接近。

  刷!

  麻芸揚起匕首,往斗篷人的後頸刺去。

  一片黑。

  斗篷冷不防掀了起來,一絲冷冽的寒氣掠過麻芸額前的髮絲。

  「唔……」

  是斧頭之類的東西嗎?

  麻芸倒退了幾步,望著斗篷人手中的物品。

  此時麻芸才真正看到「斗篷人」正面的模樣。

  黑色的斗篷包覆住全身,只露出……佈滿血絲的一雙眼睛。

  「……」斗篷人將斧頭下半部長柄拆下,使長斧折成了手斧。

  乓!

  沉甸甸的斧頭震得麻芸握著匕首的手隱隱發疼。

  ……這種力氣是怎麼回事?

  照理說,人的力氣是由體重和全身的肌肉發出的。

  但是,斗篷人那明顯比成年人來得嬌小的軀體和纖細的身材,怎麼可能……

  而且,速度還很快。

  有一段時間在都市裡拿流氓來做實戰練習的麻芸熟知這種硬架的模式,不過,眼前的斗篷人似乎和尋常的地痞流氓不同,雖然同樣沒有所謂的套路功架節奏,身手比自己還要好卻是不爭的事實。

  但麻芸總覺得哪個地方怪怪的。

  那種感覺就像是「斗篷人」是為了對付自己而存在的,一舉一動都將自己給壓得喘不過氣來。

  還不到十分鐘,麻芸就已經傷痕累累了,每次斧頭的刃部都險些傷及要害,如果有個差池,她已經成了染滿鮮血的破布娃娃了。

  「……喂,你到底是什麼人?」

  「葵。」

  斗篷人機械式地說。

  「葵?」麻芸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今天,未指示,妳,住手,吧。」斗篷人斷斷續續地說。

  「……當我笨蛋啊,如果妳沒有要殺我,把我引來這裡幹嘛?」

  自稱「葵」的斗篷人沒有回答,默默地轉身消失在森林中。

 

 

  葉子桐躺在床舖上,雙手抱著頭。

  在昏暗的房間裡,特別會勾起人一些記憶。

  自子桐搬到夜見鎮後,想起的幾乎都不是小時候在這裡住過的記憶,而是在都市裡的回憶。

  子桐總是跟著父親海內外來回奔走,父親的職位不知是哪家大型企業的業務,經常需要與一些在子桐眼中「奇怪」的人打交道。

  長大了以後,才漸漸發現那些「奇怪」的人是所謂的「黑道」。

  也許父親是想讓他有個安定點的環境才要自己搬回來的。

  子桐翻身下床,打開陽台的落地窗,想呼吸一下雨停後的空氣。

  吱……

  奇怪的聲音。

  子桐看向陽台上鐵欄杆的位置。

  ──底部出現了兩隻手,緊緊地握住欄杆。

  「……妳在幹嘛?」子桐探下頭,看見麻芸正試著想攀爬上欄杆。

  「立足點垮了……幫我一下啦。」麻芸掙扎地說。

  「喔……妳也會有這種時候啊?」子桐裝出一副懶洋洋的樣子,趴在欄杆上。

  「……吵死了,再囉嗦就不給你解藥囉,你這鬼畜。」

  「是是。」話說鬼畜是啥?

  子桐伸出手,拉住麻芸的手腕。

  莫名的既視感忽然在腦中噴發。

  ──難道之前有發生過同樣的事嗎?

  「謝了。」麻芸跳上陽台,拍了拍身體。

  「不會……欸,妳沒穿雨衣啊?全身濕成這樣。」子桐將麻芸從頭到尾打量了一遍。

  「中途扔掉了,說來話長啦,不請我進屋?」

  「就算我說不,妳也會進來吧,看妳這樣子,想必是算準了我不在家對吧?妳要幹嘛?」子桐邊說邊拉開落地窗,請麻芸進去。

  「聞你床舖的味道囉。話說,怎麼提早回來了?」

  「下雨了,大家就提前解散囉,沒想到雨只下了四十多分鐘……需不需要浴室?啊,沒有換洗的衣物,子楓的衣服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妳……」子桐自動無視前面那一句。

  「沒關係,給我你的衣服就好了──最好是白色的寬大襯衫。」

  「……妳是故意的吧?」

  「開玩笑的,隨便一件啦。」

  「那內衣怎麼辦?」

  「敬請期待吧。」

  「……尺寸告訴我,我去買。」

  兩人就這麼一邊進行對話,一邊前往浴室。

  「……喔,好高檔的浴室。」這是麻芸對子桐家浴室的感言。

  「那麼,我去準備衣服,剩下的就請妳隨意吧。」

  「啊,麻煩你了,對了,不需要準備內衣,我說真的。」

  「為什麼?」

  「因為剛剛外頭發生了殺人案。」

  子桐握住門把的手停住了。

  「……我待會再聽妳說。」子桐離開了浴室。

  當子桐捧著折好的衣服回到浴室後,霧面玻璃的另一側已經響起了水聲。

  「你妹妹不在嗎?」麻芸隨口問道。

  「去打工了,晚點才會回來。」子桐說。

  「你不擔心喔?」

  「擔心啊,但子楓那傢伙掘得很,說什麼都不讓我跟,也不讓我去接她。」

  「是噢。真是獨立的妹妹啊。」

  子桐點點頭,但不作聲。

  「……今晚妳會在我家過夜吧?」

  「真大膽的發言呢。」

  「哼……明明都受那樣的傷了還要逞強,爬不上欄杆和詭異的走路姿勢都是那些傷造成的吧?就連現在,妳的聲音都還有些發抖。」

  水聲獨自響了一會兒。

  「呵呵……失算了呢。」麻芸苦笑。

  的確,現在身體各處的大小傷口沾了水痛得要命,其實自己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等會妳得老實一點喔。」子桐說

  「呀~~真讓人害羞。」

  「……我說的是用雙氧水消毒!」忍無可忍的子桐終於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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