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ight的書房

　　３

　　星期六。

　　峴殷和姬葉照著宇文說的時間，來到一棟七層樓高的公寓前。

　　公寓看上去十分老舊，有點像是即將拆除的建築物，仔細一看，似乎連電梯也沒有。

　　冷冷清清的，附近的居民像是對這棟建築避之唯恐不及，路過時都下意識地加快腳步。

　　該不會是宇文給錯地址了吧？怎麼看都像鬼屋啊！

　　峴殷在心裡嘀咕著。

　　「不好意思。」

　　姬葉冷不防攔下一名路人，問道：「請問這棟公寓……」

　　「呃？你們是學生？」

　　被攔下的男子貌似是要去上班的上班族，手上還提著皮箱，雖然一開始露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但打量了姬葉一會，臉上的表情又換成驚訝的表情。

　　「是的，我們是來找人的，請問這個地址是在這裡嗎？」

　　為了避免峴殷的視線嚇到人家，姬葉不由分說就將峴殷手上的紙條搶過來，遞給男子看。

　　「嗯……原來是來找人的啊，還以為你們是來租房的說。」男子瞟了紙條一眼，說：「地址是這裡沒錯，不過我還以為現在這裡沒住人了。」

　　「咦？難道這棟公寓是凶宅嗎？」

　　姬葉粗神經地詢問，讓男子打了個哆嗦。

　　「嗯，以仲介商的角度來看，應該算是吧，原本這棟公寓被政府收購，打算拆遷，住戶也驅離得差不多了，不過每次要施工，負責的官員和承包商都會出事……久而久之就沒人敢動了，事後又傳出好幾起自殺案在這裡發生，雖然最近都沒再發生過，但附近的人也都不敢再接近這兒了。」

　　「噢……這樣啊。」

　　「總之，如果你們要租屋的話，勸你們還是放棄這裡吧，儘管價格很便宜啦……但保住小命比較重要。」

　　說完，男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凶宅啊……宇文那傢伙到底在想什麼。」

　　峴殷這時才出聲。

　　姬葉也輕咬著下唇，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對不起，久等了社長。」

　　不遠處，峴殷看見一名少年氣喘吁吁地跑過來。

　　昨天，峴殷和宇文用臉書聊了幾乎整晚的天，令他有點吃驚的是──當初社團內邀稿時，他竟然沒有加入，本人的說法是：「啊～～會造成其他社員的困擾吧。」

　　但峴殷稍微看過宇文之前寫的一些文章，卻覺得這樣的實力不下於任何投稿的社員，要不是遣詞用字和劇情過於偏激以及時間上的急迫性，不然峴殷是想要為他再改一下版面的。

　　現在總算見到本人了，不過卻和峴殷所想像樣貌有些落差。

　　該說是「平凡得很有特色」嗎？長相是不太容易讓人記住的那種，身上的衣物搭配也沒有哪裡特別突兀的地方，身材中等，頭髮沒有多餘的修飾──甚至有點像是放任頭髮亂長的樣子。

　　「初次見面，社長。」

　　宇文笑著，逕自與社長握了握手──語氣中似乎帶有點自我諷刺意味。

　　峴殷也聽出來了，但只能陪以苦笑。

　　「你好，宇文同學，這次真的謝謝你……」

　　姬葉則是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啊，初次見面，妳就是副社長兼主編──姬葉同學吧？果然跟傳聞中一樣──是個美人呢。」

　　這個少年……似乎是把自己的存在感當成招牌笑話看待呢。

　　峴殷望著姬葉露出有點不好意思的表情。發覺她跟自己的想法是一致的。

　　「話說回來，宇文，這棟公寓是怎麼回事？」

　　峴殷板起臉孔，通常他一旦這麼做，周圍就會浮起一股肅殺之氣，不過宇文好像根本不吃這一套，依舊笑吟吟地，說道：「總之，我先待兩位上去吧，詳情需要本人來解釋。」

　　四零四號室──沒比這個更讓人感到不寒而慄的房間了。

　　老實說，姬葉的臉色已經有點發白──老舊的樓梯間就像是經過血洗的屠殺一般，塗鴉遍佈，駭人的咒罵黏在斑駁的水泥牆上，地上也到處都是垃圾，要不是知道有住人，不然還真是個完美的廢墟。

　　走廊有些積水，配上烏漆媽黑的地面，令人不禁覺得會有什麼東西冒出來似的……

　　走到這扇門前，峴殷和姬葉幾乎都要昏倒了。

　　「難道不能挑個吉利點的房間嗎！」

　　「唉，社長，怎麼能這麼說呢？我一個人來過好幾次了吶，其中有五次還是半夜來，也沒怎樣啊。」

　　宇文聳聳肩，搞得峴殷不知道是該飆髒話還是先把宇文痛扁一頓再說。

　　「來了～～」

　　還沒敲門，門的那一頭就先傳來一道清爽的女孩子嗓音，和週遭悲慘的背景成了微妙的對比。

　　女的？還是這裡的住戶？

　　接著，門內傳來各式各樣的聲響……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因為真的是許多複雜的聲音混在一起。

　　這時，宇文用手示意峴殷他們後退幾步。

　　開了門，峴殷總算知道為什麼宇文要他和姬葉後退了──沒想到世界上還有這麼亂的房間。

　　堆積如山的垃圾、滿地的髒衣服、各式各樣的雜物全都毫無章法地淹沒幾坪大的地板，甚至還淹進淋浴間。其中唯一能看出來的物品，就是堆滿書籍的書桌……上面的電腦。

　　剛剛那陣聲響，想必就是眼前的少女排除萬難、極為艱辛地越過垃圾海前來開門的聲音吧。

　　「哈囉，我已經接到宇文的通知囉，你們是校刊社的幹部──峴殷同學和姬葉同學吧，真是久仰大名了。我叫做湘涵喔。」

　　眼前這位綁著短馬尾、穿著白色帶淺綠短Ｔ以及牛仔熱褲的少女開懷地對著錯愕的峴殷和姬葉說。

　　峴殷轉頭看看公寓外有如鬼片拍攝場景的慘狀，再看看眼前的少女。

　　這道房門……難道是異次元夾縫嗎？

　　雖然房間裡也很慘就是了，不過陽光還是持續為這間房間送進恩賜，冷氣機隆隆響著，加上少女的笑容，說不出的活力在這間「四零四」號房洋溢著。

　　「湘涵……妳是那個總是維持在全校第二名的湘涵同學！？」

　　率先感到訝異的，是姬葉。

　　「咦？她是全校第二名？我怎麼都沒印象有這個名字？」

　　果然，人不可貌「地」啊。

　　還是說……那些成績見鬼得好的人都是些怪胎？

　　峴殷有些自暴自棄地想著。

　　「這是正常的啦，從歷史的角度看，通常只有第一名才會被特別記得，不是嗎？」

　　湘涵笑著答道。

　　「在聊天之前，社長，我們來打掃吧。」

　　宇文說。

　　「啊～～真是麻煩你們了呢，因為我對打掃什麼的，可是一竅不通啊，所以校刊社的當家──千萬別羨慕成績好的人喔，這種類型人啊……一定都會有一些地方是超乎常人想像的白癡喔，上天是很公平的。」

　　說完，湘涵就主動走出門外了，完全沒有要幫忙打掃的意思。

　　「打掃是好啦，但我先問一下，湘涵同學，妳這堆雜物中有沒有教科書之類的東西？」

　　峴殷問道。

　　「誰知道呢？自從宇文上一次幫我打掃後，我已經一個星期沒看到地板了。」

　　湘涵不負責任地攤攤手。

　　「很好──姬葉，妳給我到門外去等著，粗活讓我和宇文來幹就好了。」

　　峴殷的語氣十分強硬。

　　「欸？可是……」

　　碰！

　　峴殷不給她說話的機會，直接把門給重重關上了。

　　「社長對女孩子還真是體貼呢。」

　　宇文看著甩上門的峴殷說。

　　「……這當中有很多不能說的秘密啦，話說回來，宇文，你每星期都會來幫湘涵同學打掃？」

　　「放假的話幾乎都會啦，因為我只要離開兩小時，這裡就會恢復原狀了。」

　　似乎已經相當熟練了，宇文從某處雜物堆裡抽出一個大垃圾袋。

　　「喔……冒昧請問，你是怎麼認識這傢伙的？」

　　「網路啊，先前是約出去吃個飯什麼的，不過她後來嫌出門太麻煩，就要我過去她家……總之，事情經過也很複雜啦，因為我也很宅，老實說也不太願意出門，不過這地方挺安靜的，蠻適合我寫作，加上湘涵畫畫又很強，不管是手繪還是電繪，都能在十分鐘之內給我一幅人物設定的草圖……我就習慣常往這裡跑啦。」

　　「是噢，不過聽你說她個性古怪，是指……？」

　　「喔，這牽扯到她個人的隱私，得要她本人來說才行。」

　　「嗯……你說之前有五次是半夜過來，該不會是她……」

　　峴殷將手邊五個空的便當盒扔進袋子裡。

　　老實說，他實在不太想去碰這個話題，但現在唯有這個猜測是合理的──從他在公寓外就注意到了。

　　「咦？難道社長也會……？」

　　宇文也放慢手邊的工作。

　　「嗯，其實這個『能力』曾經被科學證實過是腦波異常所產生的現象啦，我雖然不信，但也選擇無視……」

　　峴殷輕描淡寫地說。

　　「是『陰陽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