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ight的書房

　　２

　　「請…請問要吃什麼呢？」

　　飯桌旁，服務生用顫抖的手握著不聽使喚的筆桿，緊張地用不安的目光打量著峴殷和姬葉。

　　「你……是新來的？」

　　峴殷連菜單都不看一眼，眉頭微皺，盯著服務生問了一句。

　　「對對對對對對對不起！我不該出生在這世上的！」

　　服務生用零點幾秒的速度下跪。

　　「……」

　　無語。

　　這樣的心理打擊也不知道多少次了──峴殷用眼神向姬葉求助。

　　「……那個，一份秋刀魚全餐和豚骨拉麵。」

　　姬葉探下身，苦笑著對全身縮成一團的服務生說。

　　「是，我上刀山下油鍋也會把秋刀魚帶回來的！所以請饒小的一命！」

　　「呃，不用這麼誇張啦……」

　　姬葉還想多解釋幾句，但服務生已經以光速跑進廚房了。

　　其實，在這間峴殷和姬葉經常光顧的店面，絕大部分的服務生和廚師幾乎的知道這位紅髮客人和和風美女的喜好是什麼──因為印象實在是太深刻了。

　　不過一旦有新進的員工，就會上演一次類似的戲碼。

　　除此之外，還有曾經因為峴殷和姬葉坐在靠窗戶的位置，造成那天餐廳經營慘澹的事情發生，所以，之後他們都很有默契地坐到最裡面的座位。

　　「對了，阿殷，下星期就要月考了，什麼時候要來我家唸書呢？」

　　為了讓峴殷打起精神，姬葉用閃閃發光的眼神向峴殷詢問別的話題。

　　原意是這樣的……

　　本來滿臉肅殺之氣的峴殷，聽到這句疑問，臉色瞬間刷白。

　　「呃…這個……我……是這樣的，姬葉，我這次月考打算湊個及格就行，因為還有校刊的事情要忙……」

　　說話的途中，峴殷一直清喉嚨。

　　「那怎麼行？現在的阿殷可不能過於荒廢課業……」

　　接下來就是堆積如山、堅如磐石的真理說教時間，完全無法反駁的峴殷只得拚命地點頭稱是。

　　事實上，不是峴殷本人不愛唸書，相反地，他的成績不錯，而這個「不錯」，幕後的推手正是姬葉，他的這位青梅竹馬可是地位無法撼動的全校前三名。

　　只要是正常人，都會想去向她請教──峴殷也不例外。

　　只是萬萬想不到，外表有著「現代平安朝的奇跡」，內在則有著「拉斐爾的聖母」綽號的姬葉，一旦拾起書本，就會進入「完全Ｓ模式」，徹底顛覆這兩個綽號。

　　舉數學的例子來說。

　　對許多人來說，中學時期的數學是魑魅魍魎的象徵，荼毒過千萬生靈。當然，即使是號稱校園內「最強」的峴殷，也吃了數學不少苦頭。

　　「啊？數學？」坐在床緣，Ｓ化後的姬葉咬著牙籤，手上捧著大學微積分，無賴似地斜睨著正坐在地上的峴殷，說：「很簡單啊，願意接受我的特訓嗎？」

　　「不管是什麼我都會接受的！」

　　當年生性天真爛漫的峴殷，還不清楚姬葉的這道「開關」。為了不辱沒「最強」的名聲，無法接受被區區數學給打敗。

　　「很好，原以為你只是一隻連草履蟲都比不上的單細胞最底層……看來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闔上書本，姬葉站起身，從書架上取出兩份紙張，扔在峴殷面前。

　　「我去準備一下，這其中一份是這個章節的基本定義，另一份是題目，在我回來前搞懂定義和做完題目，我想，依照你那奈米等級的腦袋已經足以應付了。」

　　說完，姬葉就離開房間了。

　　「……」

　　能有什麼辦法？峴殷只好開始奮戰。

　　皇天不負苦心人，在姬葉回來的時候他已經全都做完了……雖然有一半是亂寫。

　　「唔喔喔！那是什麼啊！姬葉！」

　　重新登場的姬葉身上穿著標準的Ｓ女王服裝──深色半暴露的緊身勁裝，手上有著一捲皮鞭，腰帶上還繫著……除了手銬之外，峴殷也認不出來的刑具。

　　啪！

　　皮鞭精準地甩上峴殷的臉龐，火辣辣的疼。

　　「什麼姬葉？要叫女王陛下！」

　　「妳在發什麼神經啊！」

　　峴殷跳起身，敏捷地躲過一記皮鞭，揉著浮出一條紅色印記的臉頰。

　　「真是不聽話的奴隸啊……但聽說越是這樣的，就越Ｍ呢。」

　　姬葉竟然露出陶醉饑渴的表情，雙眼矇上一層瘋狂的陰影，週遭的氣場使峴殷打了幾下冷顫。

　　喀嚓！

　　毫無預警地，峴殷突然發現自己的雙手被反銬在背後，這下諒他神通再廣大，也只得乖乖地被姬葉推倒在床上。

　　「嗯……」

　　姬葉轉身從地上撿起散落的紙張，下巴微仰，看著上頭凌亂的字跡。

　　碰！

　　高跟鞋的鞋跟毫不猶豫地重擊峴殷的腹部。

　　「％！＠＃！？＃＄＃＠！──」

　　峴殷發出一連串不知道是哀嚎還是咒罵的聲音。

　　「說了出現絕對值的話，答案通常會有兩個以上……我還特地用紅筆圈起來呢，你這隻阿米巴到底有沒有長眼睛啊？」

　　又一下。

　　這次鞋跟還故意在腹部上用力鑽了幾下。

　　之後的慘況就不用多說了。

　　每場「自修」的記憶都讓峴殷打了個隱隱的哆嗦。

　　他從嘴巴裡拉出一條完整的秋刀魚魚骨，細膩度足以媲美生魚片刀工師傅。

　　「……嗯。」

　　將魚肉泥吞下後，峴殷拿起手機看了下新簡訊──剛剛他送出稿件遺失的訊息給投稿的社員。不幸中的大幸是，投稿和負責專欄文的社員們都有備檔，能再提供一次稿件。校刊的修復作業能夠迅速回復到七成左右。

　　只不過，在校內徵的稿──小說，就沒辦法復原了，因為所有的投稿人資料都是夾在紙本上的，現在那些稿件遺失，也找不回來，只能另外委託其他人補足。

　　要找誰呢……？

　　峴殷一邊嗑著秋刀魚，一邊想著。

　　可惜的是，大部分的社員都要準備月考，即使是對念書沒興趣的同學，也沒把握能在一個月內寫出兩萬字左右的文章。

　　一共需要兩篇。

　　原本峴殷是打算每篇一萬五千字，分成三篇來排版，但自己當然不可能在一個月內寫出四萬多字的小說來。而姬葉又必須去整理回收的稿件和補足一些散文以及新詩的空缺，沒有那種閒工夫去分擔傷神的小說。

　　自己雖然有辦法在一個月內寫出兩萬字的篇幅來，但另外那兩萬多字他可就頭大了，又不能縮減版面，那樣預先規劃好的頁數就會脫序。

　　「對了，阿殷，我記得之前有個社員說他認識一個擅長小說創作的人耶。說不定可以請他介紹一下啊。」

　　捧著拉麵碗，享受著高湯滋味的姬葉說。

　　「真的嗎？」峴殷猛地抬起頭，連忙問道：「是誰？叫什麼名字？」

　　「我記得他叫做……我看一下。」

　　姬葉從書包裡拿出社團的點名表。

　　「我看看……是這個人，好像跟你同班耶。」

　　「同班？」峴殷有些困惑地接過點名表，看著姬葉所指的姓名，噘起嘴：「宇文？我怎麼沒印象班上有這個人啊？」

　　「存在感似乎特別低呢。不過幸好我們都有留社員的私人手機號碼。」

　　「那我就跟他聯絡一下吧。」

　　事不宜遲，峴殷拿起手機，按著點名表上的號碼。

　　電話接通以後，著急的他劈頭就是一句：「喂？請問你是宇文同學嗎？」

　　「……我不需要上補習班，謝謝。」

　　慵懶的聲音說了一句，就掛斷了。

　　「他竟然掛我電話！」

　　峴殷一火，猛地拍了下桌子，導致一名正要起身去上廁所的客人，褲檔瞬間濕了一片。

　　「呃…呃……阿殷，你剛剛說話的語氣真的很像是補習班的電話工耶。」

　　正要大口啃秋刀魚洩憤的峴殷，不到兩秒鐘，電話打回來了。

　　「──不好意思，社長，剛剛那是我的反射動作啦。」

　　一名少年用相當慵懶的語調說。

　　「……嗯，我可以理解。」心頭火冷卻下來的峴殷淡淡地說，又問：「你怎麼知道我是社長？」

　　「呃，第一天的社團活動不是社長主動把電話號碼寫在黑板上的嗎？」

　　「喔，這樣啊，那個……雖然這麼說有點唐突──聽說你認識一個擅長寫作，尤其是小說方面的人，是真的嗎？」

　　「啊，聽說現在社團內缺稿是吧？嗯，那個人是我朋友，不過那傢伙已經轉學囉，我也不知道他的聯絡方法。」

　　「噢……」

　　峴殷升到最高點的情緒又跌回谷底，原以為出現生機，結果還是……

　　「但是，那傢伙有留個故事給我，希望我改寫成一篇小說，要稿件的話倒是沒問題啦。」

　　「真的嗎！太好了。請務必……」

　　「等一下社長，因為我目前只寫到一半，請問篇幅大概要多少呢？」

　　「兩萬，但可以超過一點點，能在一個月內完成嗎？」

　　「一個月啊……可以是可以，那我完成後就傳到你的臉書去囉。」

　　「嗯！萬事拜託了，之後我請你咖啡！」

　　「哈哈，我會好好完成的──對了，聽說現在校刊還缺美編，是真的嗎？」

　　「呃？這事你也知道？」

　　事實上，這次峴殷領軍的校刊社，主要是匯集了校內大部分的寫文健將，擅長繪畫的反而佔少數，所以設計出來的校刊變得相當「重文輕畫」，不過大部分的社員都認為用文章就足夠了，雖然峴殷本人表面上贊同，卻還是在心中留下些許遺憾。

　　「如果順利的話，我可以推薦社長一個人選。」宇文說的話讓峴殷重燃希望，不過……「但那個人脾氣有些古怪，假如社長明天有空，我可以帶社長過去拜訪。」

　　「咦？難道不能用網路或是手機什麼的聯絡嗎？」

　　「因為那傢伙啊……可是很看重『誠意』的啊，如果要拜託他事情的話，不面對面，他是不會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