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1

 

  星期五放學後,不遠處傳來陣陣校車搭載著學生獲得週末解放後的歡笑和離去的聲音。

  相較之下,此時的學務處卻是籠罩著極低的氣壓。

  而暴風眼,就是兩個殺氣騰騰的人,瞪著彼此的眼睛。

  為了避免被暴風圈掃到,旁邊的校務行政人員全都低著頭,不敢上前來當倒楣的和事佬,當沒看見似地拚命埋頭做著自己手邊的工作。

  其實不是哪個行政人員和教育部來的高官發生不愉快,也不是同事間為了些事情鬧僵,而是學生和生教組長之間的衝突。

  穿著沒扣上鈕扣的制服,比眼前肥矮的組長高出一個頭的男學生──峴殷,有著結實高大的身材和兇狠的目光,更醒目的,是他那頭緋紅似火的頭髮,令人不禁聯想到櫻木花道和周舫尊。

  若是此刻有學生經過,必定會下結論:「啊,是在處理不良學生的事嘛。」

  遺憾的是,人不可貌相。

  「我說了,林組長,把校刊的稿件遺失的確是主編的錯,但這件事還有補救的餘地,我沒辦法接受你對主編的懲罰──竟然要動輒記過和假日輔導,怎麼說也太過份了。」

  是的,這位有著流氓相貌的少年,峴殷,正是校刊社的社長。

  「只剩一個月就得送印,還得趕在兩個月後的校慶活動上發表,只給她這點懲處算還好而已!你說太過份?可以啊,那你告訴我,該怎麼在一個月之內把遺失的稿件湊齊?還得加上排版和美編!」

  林組長的氣勢和峴殷不相上下,挺起圓滾的腹部,似乎想抵抗峴殷那道會殺人的視線。

  其實峴殷也能理解組長的憤怒,排版和美編……是針對既有文章加以設計的,如果稿件遺失,就代表整整兩個學期的努力宣告白費,一切就得重來。

  但這件事並不能用懲罰手段加以解決,只是能讓人消消氣罷了。

  「……如果真的沒辦法在期限內完成校刊,我就願意接受學務處對我的一切要求。」

  峴殷使出最後一道殺手鐧。

  這時,彷彿所有行政人員的魂魄都被拉回來一般,直勾勾地盯著峴殷瞧,甚至還有人站起身來。

  連林組長原本因憤怒而扭曲的醜臉都冒出幾分震驚。

  「你…你說的是真的?」

  為了讓自己看起來不要太得意,林組長用壓抑的語氣向峴殷再確認一次。

  「是的。」

  峴殷的語氣十分堅定。

  峴殷的這道提議之所以會那麼效果,一切導因於他的「頭髮」。

  紅色。

  沒錯,在師長眼中就像是為了挑釁權威而染的──共產黨匪諜啦、革命之火啦、紅杉軍啦、海賊王崇拜啦、違法亂紀啦……怎麼看都不順眼。

  事實上,峴殷的這頭紅髮是渾然天成的,完全沒有人工染料成份。

  許多老師在峴殷入學後強力建議──要他把頭髮染黑,他卻淡淡反問:「學校不是規定『不染髮』嗎?規定什麼時候改啦?」

  令老師們啞口無言。而教官和主任也沒輒。

  峴殷一副流氓樣,加上目光是那種「無意間瞪一眼就會有腿軟的同學和學弟妹莫名其妙地送上錢包」的等級的。而本人也不是外強中乾──好幾次被人目擊到他用出眾的身手阻止了街頭流氓大混戰……在不帶任何武器的前提下──彷彿即使有荷槍實彈的恐怖份子闖進學校,他也能扛起課桌椅衝出教室應戰似的。

  這樣的外表造成學校不少麻煩,不管是保守派的老師主任教官,還是擅長奪命連環叩的怪獸家長(主要是認為「我寶貝兒女上學的地方怎麼會有流氓?你們學校是在幹什麼吃的!」),幾乎都恨峴殷恨得牙癢癢的。

  這也就算了,峴殷一年級加入校刊社時,那一期的校刊有他負責執筆的「雜文」,當中針對學校的保守校務,狠狠諷刺了一番,更是讓校方幾乎丟盡了面子。

  但問題是,峴殷的成績屬於中上層級,又被看好他的學長姊提拔成校刊社社長,辦事幹練,在學生和「革新派」教師之間也有相當的好評(當然是實際和本人相處過才是,但一些喜歡粗獷派男生的女同學就另當別論了),要進行「政治鬥爭」當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而這次校刊社捅出這麼一個大簍子,對校方而言自然是天賜良機。

  只是沒想到,峴殷這根眼中釘竟然還扔出這種自殺式籌碼。

  「學校的要求」……

  染「回」黑髮。

  不得決定下屆校刊社幹部人選。

  為上期校刊發表「不當言論」而道歉。

  甚至,還有人建議「輔導轉學」(變相退學)。

  也許等一下還會開會決定要加上什麼要求吧……峴殷在心裡苦笑。

  「好!」林組長瞬間眉開眼笑,說:「那我這一個月之內就不過問校刊社社務,審稿也免了,完成就直接送印吧,預算照常。」

  要讓自己也看起來稍微寬宏大度些……林組長也扔出籌碼,但心中早已穩操勝盤。

  「知道了,那我就先離開了。」

  峴殷微微鞠個鄙視的躬,轉身背起書包就踏出學務處大門。

  門外,站的是一位眼框已經泛紅的女同學──這整件事的始作俑者──主編,姬葉。

  「阿…阿殷……」

  姬葉用青梅竹馬的暱稱稱呼峴殷。

  儘管皺著眉,峴殷還是拍了下姬葉的肩膀,安慰一句:「嗯……學務處這邊已經先喬好了,現在得好好想想……妳還記得稿件最後去哪了嗎?」

  「我…我……明明有建成文字檔存在電腦和隨身碟裡呀,只是……」

  說著,姬葉又哭了起來。

  「嗯……但稿件不見了是事實,現在我第二個隨身碟裡只剩下我自己和妳寫的東西,學生和社員投稿的都沒了。現在得先確定新的稿子來源……」

  邊說,峴殷邊牽起姬葉的手,拉著哭哭啼啼的她離開校園,打算到最近的餐廳吃飯。

  「可是,沒辦法再要求大家重寫或重畫了吧……」接過峴殷遞來的衛生紙,姬葉抹去了眼角上的淚水,說道:「就算有新的稿,那些之前投稿的人也不會諒解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峴殷咬咬牙,繼續說:「既然那頭豬說預算照我們之前提出來的那樣,多出來的經費或許能在校慶時補償……」

  「補償?」

  「嗯,當場直接舉辦作文和繪畫競賽,除此之外,如果校方不過問,我還打算提前公告在校慶時舉辦同人漫和短篇小說的投票比賽……獎金應該能提升到兩倍以上。」峴殷在腦海中勾勒出全新的計劃藍圖:「補償的話……得票數前三名的同人漫和短篇小說,我會委託下屆校刊社夾著校刊印製成別冊……但這方面我們可得自掏腰包。明天我會和那頭豬說。」

  頭腦還算聰明的峴殷,哪會不曉得校方這次是打算整死他?

  ──但信奉危機就是轉機的他,可不會就這麼輕易認輸。

  「可是……校刊的文章……」

  「嗯,那的確是先該考慮的事項,」峴殷拉著姬葉站在餐廳前,「不過填飽肚子的時候還是別想這麼多,我餓死了,妳要吃啥?我今天請妳啦。」

  峴殷面帶不爽地拿出錢包。

  姬葉終於破涕為笑──心想這人真是半吊子的流氓啊。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Moonight的書房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6)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