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ight的書房

　　８

　　「……護，小護，醒醒、醒醒啦。」

　　御護先是看見模糊的人影，耳朵逐漸恢復正常，等到眼睛完全聚焦後，才發現是十枒正在搖著他的身子。

　　「嗚……學姊，呃，好冷……」

　　莫名的低溫讓御護打了個哆嗦，一條毯子立刻披到自己身上。

　　定睛一看，御護才注意到自己人在原來的「無名」社團活動室，二十四小時放送的冷氣機正是低溫的元兇。

　　「學姊，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御護無力地說，突然感覺到十枒正擁著自己的身體，並在他耳邊低聲說：「不，剛剛我是在烘培社活動室門外的，門上鎖了，我用盡辦法撬開門後，就只看到你倒在這裡了。」

　　「咦？那柿玟和雨瑤同學呢？」

　　「不知道，也許是遇害了也說不定……」

　　十枒露出苦澀的表情，抓著御護肩膀的手有些發顫。

　　「是嗎……但現在確定學姊沒事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無法再承受更多的心理壓力，御護已經呈現對他人死亡滿不在乎的反應了──與其專注在如何挽回失去的事物上，不如轉身去看還剩下什麼……這樣消極的精神狀態吧。

　　「小護，你太累了，先休息吧，剩下的事情由我來調查，你就待在這裡不要離開……」

　　「不行！」

　　御護霍地站起身，無力的瞳孔突然充滿生氣，但不知道是不是十枒的錯覺──她似乎看到御護的雙眼蒙上一層陰影。

　　「……我必須跟著學姊去，這其中有一部分是我的責任，我不該睡著的……」

　　御護的聲音軟弱下來，虛弱的身體往後退了幾步，他單手按著隱隱發疼的額頭。

　　「不，那不是你的錯，而是兇手搞的鬼。」

　　十枒堅定的聲音讓御護感到十分困惑。

　　「……學姊查出兇手的真面目了？」

　　「嗯，算是吧，兇手是誰我也大概有個底了，作案手法……我想也很難找到證據吧，但要是推理沒錯的話，就只有這個解釋最合理了。」

　　「塔羅牌，為什麼兇手堅持要用塔羅牌來表達象徵意義？」

　　御護沒有回答，只等著十枒將話給說完。

　　「那是因為──兇手的能力只限於塔羅牌。包括創造異空間的能力，甚至將我們轉換到這個空間的能力也是……塔羅牌中的『世界』，代表的意義之一，就是『地點的轉換』。」

　　「原來如此，」御護的臉龐總算恢復一點血色，「大廳中的屍體，就是『聖劍三』，那三把利刃無端出現，是在符合塔羅牌的象徵意義下才得以實現……是這樣嗎？」

　　「嗯，沒錯。只要符合塔羅牌，各種天馬行空的殺人手法都能夠完成，我想，石澍同學會在十分鐘內被砍成這樣，也許也跟聖劍牌組有關吧。」

　　「唉呀，明明只是個普通人類，竟然能夠推理……不，是想像到這個地步，真是不簡單啊。」

　　輕眺的聲音，週遭的「空間」開始不安定地浮動，「無名」社團活動室的景物如霧氣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烘培社活動室。

　　「這個聲音……不是魔王，而是雨瑤學妹嗎？」

　　十枒冷靜的話語讓一旁的御護嚇了一跳。

　　「雨瑤……兇手是雨瑤同學？」

　　「賓果！」

　　堆著笑容、和先前害臊怕生的雨瑤判若兩人，散發著不遜於魔王的不祥氣場──「雨瑤」從角落的陰影裡現身。

　　「妳不是原本的雨瑤學妹吧？妳是什麼人？」

　　十枒沉著地質問。但御護感覺到學姊不知何時，已經緊緊握著他的手，手心微微冒著汗。

　　「我？我也是雨瑤啊，不過不同人格就是了，因為對凡人的肉體來說，『神格』所造成的負擔太大了，加上這丫頭的精神力太弱，得分裂成幾個人格才能承受啊。」

　　「雨瑤」愉快地說著。

　　「柿玟學妹在哪裡？」

　　「柿玟？喔，妳是說這個嗎？」

　　「雨瑤」手一揮，一道黑影突然落下，並在兩人面前像鐘擺似地搖擺著。

　　「……！」

　　柿玟頭下腳上地被吊在半空中，全身以相當複雜的方式遭到綑綁，頭部更是被繩索硬掰成詭異的角度，長髮無力地垂下，遮著半張臉，兩眼翻白。

　　「『倒懸者』……是嗎？」

　　十枒咬緊牙關，幾個字從齒縫間鑽出。

　　「看出來了嗎？不愧是我下注最大的倖存者，十枒，要不要猜一下我是怎麼殺死石澍的？也許當中藏著妳和寶貝學弟的活路喔。」

　　「雨瑤」興奮地舔舔嘴角。

　　「……我在猜，當引誘石澍同學離開活動室時，人格就已經切換了對吧？在真正的雨瑤學妹前去洗澡的時候，妳就在那時改變了空間的配置，將石澍同學轉移到廁所去，同時也將自己轉移到那裡，使用自己的能力殺害石澍同學後，把屍塊放置到不同的地方……接著還原先前對空間的配置後，再利用浴室的地利之便，沖洗掉噴濺到身上的血跡，恢復成原先的人格來強調不在場証明──就這麼簡單。」

　　「嗯，大致上是這樣沒錯，不過別誤會啊，這丫頭可是什麼都不曉得，我是在她沖澡閉眼的時候切換過來的，對她而言，這是一瞬間的事。」

　　十枒狠狠瞪著泰然自若的「雨瑤」，說道：「奪走那麼多條人命──夠了吧？放過我的學弟，我把我活下去的資格給他，我能再完成妳的其他要求。」

　　「那可不行喔。」

　　「雨瑤」的笑靨更深了。

　　「十枒，妳是個有趣的人，當然得繼續提供樂趣給我。唯此，『神柱』的機能才得以維持……雖然我個人是想留御護同學一條命給妳當做報償，可惜的是，妳已經白白放棄這個機會了。」

　　「什麼！」

　　十枒怒吼，轉頭看像臉色慘白、說不出一句話來的御護。

　　「如果妳最後讓御護同學跟著妳繼續調查，我當然會讓他活著……不過啊，為了能順利殺掉柿玟同學，不得不用『死神』牌讓他睡著……永遠。而妳現在所看到的他，是『死神』牌的附加效果──完成死者最後一個心願，也許御護同學沒有意識到，但他的確說了──『要死的話，請讓十枒學姊活著，並得知她所調查出來的真相』……真感人啊。」

　　十枒的表情像是突然被人挖空一般，猛然覺悟到自己做了什麼事。

　　──讓御護被死神帶走的最後一道制約。

　　──被自己，親手給毀了。

　　──調查出來的真相……

　　早知道、早知道、早知道────！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回過神來，十枒看到自己的雙手正抱著御護冰冷的屍體。

　　「妳騙了我！妳騙我！」

　　不敢直視內心罪惡的黑色巨洞，十枒不顧一切地衝著「雨瑤」大吼著。

　　「嗯……我的確是說了『藏著妳和寶貝學弟的活路』，但我可不是要妳說出真相啊，十枒。難道這不是妳的錯嗎？」

　　「雨瑤」笑得更開懷了。

　　「妳這──」

　　情緒終於失控的十枒，握緊拳頭，朝「雨瑤」撲去──

　　「到此為止！」

　　周圍空間頓時向遭到強力的「扭曲」，宣告破碎。

　　十枒耐不住突如其來的衝擊，向後飛去。

　　莫芷‧阿茲摩迪烏斯忽然從空間的「碎片」之間現身，手一張，迅速按住「雨瑤」笑容凍結的臉龐，黑色火焰順勢湧出──

　　「雨瑤」緩緩倒地，不省人事。

　　「……這樣就行了，」莫芷拍拍身上的哥德式黑色洋裝，身子一晃，旁邊的俾亞急忙扶住──那一瞬間，莫芷的腦袋經歷了一場高密度且極為複雜的演算過程。她用有些虛弱的語氣說道：「分裂不完全的『第二人格』……已經分裂出『第三人格』了。」

　　莫芷在俾亞的攙扶下，走到兩眼無神、全身乏力的十枒面前。

　　「很遺憾我無法救回那位少年，十枒。」

　　「……妳不是魔王嗎？應該能完成人類所有願望吧。妳要什麼？我的靈魂嗎？」

　　十枒已經分不清自己到底在說些什麼了，只用空洞的眼神瞪著莫芷。

　　「要復活一個人，可以，替我準備好三樣物品就行──『同規格的肉體』、『復活之人的靈魂』和『相契合的記憶』。我想，妳只帶著一樣吧？這還不算必須支付的代價喔。」

　　莫芷的聲音嘲笑著。同時十枒也笑了，那慘然的笑聲令人不忍聽卒。

　　「好好活下去吧，我只能跟妳說這些，活在以前記憶的人，跟死者沒兩樣。」

　　異空間已經被摧毀殆盡，莫芷朝著夜色清晰的走廊窗戶邊走去，留下一句：「恭喜妳成為第一場遊戲的贏家，十枒。」

　　離開了，沒多留下些什麼。

　　當十枒「清醒」時，御護的屍身早已消失，而自己餓得有些頭昏眼花……幾天過去了？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知道，現在自己正踏過某個不認識的人的屍體，準備回到最近租下的高級公寓。

　　她的手上，曾幾何時，握著一張隱約泛著金屬光芒的長方形卡片。

　　數月後。

　　十枒面無表情地洗完澡，換上輕便的服裝，坐在高級房間內的電腦前。

　　剛泡好的咖啡正冒著香氣，而桌上的遊戲攻略、小說漫畫、時尚雜誌攤成一團。她清出一個空位，開始畫著這座城市的草圖。

　　叮咚──

　　門鈴。

　　是郵購的商品到了嗎？

　　十枒站起身，用窺孔看了下門外，不是推銷員，也不是郵差、更不是送貨員，而是──

　　兩名少年。

　　「……你們是誰啊？找錯家了吧？」

　　開了門，十枒劈頭就說。

　　沒想到這時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格外清晰，像是失靈的耳機突然修好了一般。

　　「不好意思，請問妳是十枒學姊嗎？」

　　其中一名少年問道。

　　「……你們是哪位？」

　　「啊，抱歉，忘了自我介紹，」少年很有禮貌地說：「妳好學姊，我是最近轉進來的轉學生，我叫做沈雁。」

　　　　　　　　　　　　　　　　　　　　　　　　　　　──全文完

　　後記：

　　好久沒有寫後記了。每次寫都覺得很感慨啊……

　　還是快進入正題吧。

　　忍著眼痛，看完這篇的讀者，如果有看過我前年的作品－－「異變」的話（謎音：太久遠啦！！），呃，或是上篇的「耳機與狼」，大概就看得出來我的作品間都存在因果關係吧？

　　其實看不出來也沒關係，畢竟這是我個人的喜好設定，我希望能做到不給讀者壓力，也能維持我設定的效果。（有嗎？）

　　本篇的緣起，是個以獨裁者自居的友人脅迫（？）我寫的－－呃，其實本身也有想寫此類小說的靈感，就答應了。

　　一個月的時間，比以往都還要倉促，也許是把長篇凍結的緣故，但對於這樣的創作速度，現階段我還是挺滿意的……尤其是以考生身分哈哈。（←好孩子不要學）

　　咳哼！

　　七魔王。

　　十二神柱。

　　事實上，十二神柱才設定到一半，而七魔王則是老早就設定完成了。（包括闇魔之火的象徵意義都完成了。）

　　第一次寫出來的魔王，是「傲慢」。（但那時這傢伙還沒被我設成魔王。）

　　最主線的魔王，是「貪婪」。（或許是個龐大的故事，但現在我的實力還不成熟，目前還在籌備階段。）←最好不要開天窗啊。

　　曾經被我拿去參加比賽，卻失利的魔王，是「憤怒」。（哈哈，燒去整個暑假，卻連個屁都沒拿到。）

　　埋下伏筆，卻還沒現身的魔王，是「暴食」。（猜得到是哪篇嗎？）

　　真是計畫趕不上變化啊，沒想到第一次公開亮相的，竟然是尺度最超過的－－「色慾」。（當然，她有獨立的故事，這次是出來串個場而已。）←會是十八禁的吧……

　　實際上，很多未來要寫的故事，都已經在很多短篇裡下樁，只是礙於目前在下才疏學淺，遲遲不敢動工。

　　我想達到的故事效果，就是讓讀者快快樂樂地看，沒必要事前知道什麼劇情，看過支線、主線劇情，只會冒出「喔，原來發生過這樣的事啊。」這種想法而已，而不會是「媽啦！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解釋一下好嗎？」

　　但我不知道我所期望的，和事實落差有多大，畢竟我是創作者，被很多主觀綁著。

　　所以，有什麼真實的感覺－－什麼都好，一定、千萬要告訴我喔。（留密語也沒關係啦）

　　（下一篇……算是忘卻階梯的補充版本吧？但我還是會維持我上述的原則。）

　　深深感謝所有願意看我文的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