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onight的書房

　　６

　　傍晚，天空開始染上複雜的顏色，幾滴毛毛細雨開始落下，滴在宇文的肩膀上。

　　宇文背著裝有筆電的背包，加快腳下的速度，熟悉的公寓出現在昏暗的視線前。

　　通過了無新意的破敗階梯，宇文來到４０４號門前。

　　「……進來吧，宇文，我剛洗好澡。」

　　門的內傳來湘涵慵懶的聲音。

　　宇文瞥了斜上方──倒吊在門楣邊上的奇怪物種：蝙蝠的形狀，體積只比麻雀大上一些，紅色的瞳膜閃著凶光。

　　那是湘涵所「繪製」的「監視器」。

　　「那麼，我進去了。」

　　室內還是老樣子一團糟，房內只剩下電腦還供給著光源，而湘涵則已經換上睡衣，撐著頭坐在電腦前工作。

　　宇文小心翼翼地越過各式各樣的生活用品，推開新舊不一的衣物堆，一屁股坐在湘涵的床上。

　　「社長要的東西，準備得怎麼樣了？」

　　「很順利啊，」湘涵從桌面上的零食包裝盒中取出一根巧克力棒，咬著並且用有些模糊的聲音說：「因為你們社長的排版功夫不錯，省去了不少麻煩。」

　　「是嗎？那就好。」

　　宇文放下心來，取出筆電，直接趴在床上開機。

　　「宇文，今天你出門沒遇到什麼事吧？」

　　「……沒啊，除了看到報紙頭版連續登了爆炸案一個月。」

　　宇文邊說邊瀏覽著網路。

　　所有的新聞版面都被連環爆炸案給佔滿了。

　　「爆炸案啊……原來如此，有什麼有趣的事嗎？」

　　「我看看喔，呃，現場沒有發現任何的炸彈碎片，警方目前都無從得知炸彈的種類……」

　　「難怪會連續報導一個月呢，真不愧是台灣的媒體。」

　　「所以呢？妳的那些『寵物』有調查出些什麼嗎？」

　　湘涵的手停了下來，視線悄悄地朝宇文的方向望去。

　　「……我不希望宇文你捲進這樣的麻煩。」

　　說完，湘涵又繼續做著手邊的工作。

　　「也就是說，妳知道爆炸案的真相囉？」

　　湘涵沒有回答，只是在電繪版上畫著。

　　宇文自討個沒趣，只得低頭繼續盯著網路，些許的怒氣浮上心頭。

　　湘涵偷瞄了他一眼，想要偷笑卻笑不太出來，折衷的結果就是露出苦笑。

　　幾個月前，她碰見一名奇怪的少女，要她從大量的牌組中抽出一張詭異的「卡牌」，並強迫她加入某種「遊戲」裡。

　　說是能讓她擁有超能力之外，還會有更有趣的事情發生。

　　說是這麼說，不過這兩個月來，什麼事也沒發生，抽出來的「卡片」也不知道收去哪裡了，就一直到平安無事到現在。

　　所以，現在湘涵自己除了不成熟的靈魂，還畫得出其他「活生生的東西」。

　　不過最近這種能力似乎已經開始衰弱，她也不知道原因何在。

　　只是，她過人的感受力告訴自己──這件事很危險，決不能讓唯一的好友得知詳情。

　　──等到這種能力完全消失，再和宇文說明好了。

　　湘涵是這麼打算的。

　　「宇文。」

　　她喚了身後的少年的名字。

　　「幹嘛？」

　　語氣似乎還在生悶氣。

　　「你今晚可以留下來過夜嗎？」

　　聽見湘涵的提問，宇文猶豫了一會，說：

　　「這麼突然？」

　　「嗯。」

　　「那我幫妳打掃一下。」

　　宇文從床上跳了起來，著手開始清理周圍的雜物。

　　湘涵的這個提議似乎讓宇文的心情恢復了不少，打掃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深夜時分，湘涵忽然被一陣心悸驚醒，猛地從床上坐起上半身。

　　她有些慌張地環顧四週，卻只看到被月光塗上一層淺銀的房間，和聽見睡在旁邊的宇文那有些厚重的呼吸聲。

　　電腦亮著，顯示著有新的電子郵件。

　　湘涵下了床，一隻手拿起桌上的礦泉水便灌了一口，另一隻手用滑鼠點開電子郵件──幾小時前完成的東西峴殷已經收到，現在傳回來的，是感謝和說明報酬的郵件。

　　明天再回吧。

　　湘涵想著，便把電腦螢幕給關掉。

　　不過，她的心臟還是意猶未盡地跳著，沒有絲毫要平復的跡象。

　　是生病了嗎？還是……

　　湘涵有些煩躁地看著腳邊的地板。

　　這時，她靈敏的感受力開始作祟──湘涵的視線聚焦到電腦桌上的書堆。

　　在不驚醒宇文的前提下，她輕輕地搬開那疊書。

　　正下方，是一張長方形，有著金屬光芒的卡牌。上頭浮刻出一支繪畫用筆的形狀，底下標明著：「繪靈師」這三個字。

　　這三個字以下，兩排數字以狂亂的筆法橫過牌面下方，紅色的數字是「５００」，而綠色的數字則標著：「１９」。

　　湘涵捏著卡牌的手在顫抖著，緩緩地翻到背面。

　　這下她終於曉得了，那股心悸就像是來電答鈴一樣……

　　以往都沒有發生過「心悸」的原因，是因為先前的「規則」都不是強制性的。

　　妳有著強大的宿願。

　　也有強大的潛能。

　　──我知道妳想要什麼。

　　如果妳想試著改變的話，要不要來玩一場遊戲呢？

　　不想？那就是去死囉？到現在我都還沒聽過拒絕我要求的人呢。

　　來，從這些牌組裡抽一張。

　　──是的是的，是塔羅牌沒錯，不過真正的塔羅牌只佔這裡不到二十分之一喲。別擔心，卡牌會自己找到出路的。

　　……哈哈，是張有趣的牌呢，聽清楚囉，卡牌從現在起就是妳的生命，卡牌毀了，妳也毀了──看妳要隨身攜帶還是找個安全的地方藏起來我都舉雙手贊成──雖然我個人是推薦前者啦。

　　紅色的數字，是妳的生命。

　　綠色的數字，用遊戲術語來說，就是ＭＰ。

　　夠簡單吧？

　　只要生命值還存在，妳就不會死，相反地，卡牌歸零，就ｇａｍｅ　ｏｖｅｒ囉。

　　至於ＭＰ嘛……哈哈，當然就是能力使用的額度，是有辦法補充的，不過得積極參與遊戲才行。

　　遊戲的規則……翻到卡牌背面去吧。看到那片空白了嗎？等到下一場遊戲開始，就會自動出現相關規則和遊戲目標，但沒攸關性命的，並不會主動提醒妳喔，這得要注意。

　　祝妳遊戲愉快！

　　「唔……」

　　湘涵看著卡牌的背面，每看一行文字，她的眉頭就更深鎖了一些。

　　她知道自己的記憶力其實很差，所以每次才會忘記東西該擺在哪裡，只好到處亂扔。

　　至於課業，是她自行去從科學家、探險家、作家、哲學家的歷史記載裡去「感受」那些人所得到的感動，進而內化成屬於自己的知識。

　　當然，這次的碰見那名奇怪的少女，拿到奇怪的卡牌──這件事其實也被她忘得差不多了。只是她萬萬想不到，卡牌竟然會用這種方法「提醒」她──實際上，她都一直活在某個被自己所遺忘的夢魘裡。

　　緊握著。

　　湘涵用最快的速度換上便服，把卡牌塞進口袋，將房門鑰匙放在電腦桌上。

　　她有些掙扎地看著睡在床上的宇文。

　　是要摟他一下好呢？

　　還是要直接叫他起床？

　　躊躇了三十秒，湘涵決定在桌面上留下字條。

　　連行李什麼的都沒拿，悄悄地開了門，反鎖上。

　　步入深邃的夜色。